眼下,由张艺谋执导的电影《一秒钟》正在全国公映,他说要把这部电影“献给所有爱电影的人”。电影里,随着胶片“哗啦”转动,怀旧的气息立即弥漫开来,把上了年纪的观众带回到胶片电影时代。
说起胶片电影,必然绕不开电影放映员这个群体。在露天电影大放异彩的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当一名电影放映员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连日来,记者采访了一群仍坚守在乡村放映一线的电影放映员,听他们讲述关于电影的独家记忆。
放映现场人头攒动
遂川放映员刘腾芳
“放胶片电影是个辛苦的技术活”
刘腾芳
蝉鸣阵阵,繁星满天,众多飞虫绕着镜头打圈儿,一束蓝色的光越过孩子们的头顶折射到幕布上……昨日,吉安市遂川县衙前镇电影放映员刘腾芳在电话中向记者描述了他今年暑假最后一天在该镇衙前村沿桥自然村放电影时的一幕场景。
今年57岁的刘腾芳是一名乡村电影放映员,每到放电影的日子,他便熟练地收拾好放映设备,绑在摩托车上,早早地来到村里。
上世纪八十年代,看电影是农村群众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1986年,年轻的刘腾芳瞅准商机,和几个人合伙买了一套电影放映设备,还专门参加了培训,从此成为一名“持证上岗”的农村电影放映员。
“那时候放映的都是胶片电影。”为了租到放映的胶片,刘腾芳必须坐班车到县城的电影发行放映公司挑选电影。一部电影通常有2~4卷胶片,每卷胶片可以放半个小时左右。选好片回家,他的大帆布包总是鼓鼓囊囊的。
以前放胶片电影要带上三四百斤重的设备,包括放映机、功放机、音箱、发电机、油箱、电缆……刘腾芳回忆道,他当年去负责放映的最偏远村子,从家里骑摩托车要四五个小时才能到(因为车上有设备,只能小心慢行)。为了不耽误放映,他每到晌午就要带好干粮出发。电影放映完回到家,常常已是深夜。
放胶片电影是个技术活,一部90~100分钟的电影通常要换好几盘胶片,放映时必须有人值守更换并注意散热,“一不小心就可能出事故”。放映机转动时产生的摩擦和高温会让胶片出现划伤,此外,胶片还容易受潮发霉,所以平时必须低温保存。
如今,刘腾芳年纪大了,家人都劝他别再干这份辛苦的工作,可他总是笑呵呵地说:“老人家外出不方便,农村的留守儿童也多,他们喜欢在村里看露天电影。只要他们需要,我就会一直坚持下去。”
峡江放映员谢萍果
“退休后想开个电影博物馆”
谢萍果(中)
现年60岁的吉安市峡江县水边镇电影队放映员谢萍果,已经整整放了42年的电影。
42年前(1978年),高中毕业的谢萍果考入水边镇电影队,成为一名走到哪里都特别受欢迎的乡村电影放映员。“当时是要通过考试选拔的,因为要制作宣传海报,所以还要考写毛笔字和绘画。”电话那头的谢萍果向记者回忆道,他放26年的胶片电影,从2006年初开始放映数字电影。
放电影这一行不但辛苦,而且工资不高,但谢萍果觉得值得。他说,当年村里放场电影,是比过年还重要和热闹的大事。直至现在,他依然记得自己放映第一场电影时的情景:1978年12月的一个晚上,谢萍果挑着放映设备来到峡江县湖洲大队,当晚放的影片是《51号兵站》。开映前,附近几个村小组的男女老少几乎全部出动,上千人带着凳子挤在白色的幕布前,等他把设备安装好,才发现周围已坐满了乡亲,来得晚一点的人,连站的地方都没有,索性爬上树、坐在围墙上看。“那天天气格外的冷,我有点紧张,生怕有什么差错”。
时间一晃就是42年。与谢萍果一起参加工作的其他放映员纷纷离开了放映队,但他坚持了下来,“大家很信任我,我也跟他们有了感情”。如今,谢萍果仍忙碌在放映一线。
谢萍果告诉记者,他家有一个小小的陈列室,里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放映机和一盒盒的老胶片,每台机器的年份、性能和背后的故事,他都烂熟于心。就在采访前一天,他还用这些“老物件”和家人一起重温了胶片电影《地雷战》。
谢萍果有一个关于电影的愿望:离开放映一线后,他要开个电影博物馆,把自己经手的电影放映设备、老胶片、订阅的《大众电影》等杂志展览出来,“用物件留住这些年的乡村电影记忆”。
万载放映员张包春
“46年来放了1.2万多部影片”
张包春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人们的文化娱乐生活匮乏,看电影是件新鲜热闹事,在乡村,经常有人打着火把走好几里地赶到别处看电影。
在宜春万载县双桥镇,电影放映员张包春是一位深受十里八乡村民欢迎的人。从1974年至今,他已经放了1.2万多部影片。
1974年,19岁的张包春当上了电影放映员。他负责的乡镇均属山区,最远的山村距县城八九十公里,最高的山村海拔达1200米。其实,这些偏远的地方本不是电影公司分配给他的区域,都是他自己争取来的。“那里的老百姓最需要文化,我是党员,我想把那些道路比较平坦、好走的乡镇让给别人,所以我主动提出去那些地方放电影。”张包春说。
通往这些山村的道路泥泞又崎岖,起初,张包春一个人挑着加起来有百来斤的放映机、音箱、幕布等设备,常常要走大半天。妻子王正华担心丈夫的安全,就与他作伴。多年下来,她也学会了放电影。
让张包春感动的是,他每次去村子里放电影,路上总有人早早地等着接他,替他挑设备。
张包春和妻子外出放映电影时,常带着一双儿女同去,两个孩子也学会了放电影。如今,他又经常带着10多岁的孙子去看他放电影,渐渐地,小孙子也学会了放电影。张包春自豪地说:“我们一家都会放电影!”
对张包春来说,放电影不仅仅是工作,他想把放电影这事当成家风传承下去。
新建放映员蹇锡森
“年轻时可以一个礼拜‘连轴转’”
蹇锡森
家住南昌市新建区石埠镇的蹇锡森也是一位老电影放映员,“工龄”长达46年,如今仍奋战在放映一线。
今年68岁的蹇锡森说,自己的放映历程可总结为从胶片电影到数字电影,从老式手摇放映机到新式数码放映机,从肩挑背扛去放映点到骑三轮车去,放映的电影从黑白变成彩色。他说,他今年已经为公众放映300多场次电影。
回忆起当年放映胶片电影的事,蹇锡森说,他跟着师傅学了一年半的时间,“一边放一边学,最基本的东西一个星期就能学会。但师傅只教大概,重要的是自己一遍遍地练习”。
“那时候,放映员走到哪里都很受欢迎。”蹇锡森回忆道,当时农村没什么娱乐活动,一旦有露天电影,每一场的观众都是数千人。每次有新的电影上映,放映员就各地转场放映,有时一个晚上去四五个地方,可以一直放到天亮,“下雪天也放,观众热情丝毫不减,一个个地方跟着去看”。
“上映好片子,我可以一个礼拜不怎么睡觉,‘连轴转’。”蹇锡森说,像《洪湖赤卫队》《三打白骨精》等影片上映时,他晚上放映,白天去电影公司拷贝或者检修设备,“那个时候年轻,不觉得累”。
时代在进步,技术也在不断更新。从2000年开始,蹇锡森改放数字电影了,“胶片电影色彩丰富,场景还原度高,但放映起来确实有些不太方便”。
转载自江西晨报
晨报见习记者朱莹
首席记者吴显林
图片均由受访者提供